第一天的工作是照護一位中國媽媽加上一個三歲女孩跟一個才出生一個月大的嬰兒。

因為是新手，我喜歡早到五到十分鐘，先跟病患打招呼並了解一下基本的狀況，要是有不知道怎麼描述的單字，我還可以先查一下以便稍後可以使用。

這位媽媽看來已經很習慣有口譯員陪在旁邊，她大致上跟我說了一下兩個小孩今天為何來看診之後，沒有跟我多聊（愛問私事或閒聊的病患很多，這後續會碰到），只是看著在嬰兒車的寶寶以及稍微叫一下到處蹦跳的小女孩。進到看診間了之後，我大概跟醫生訴說了一下情況，基本上情況都不太嚴重，小女孩有持續在小咳嗽，醫生開了藥水；寶寶餵奶時不太乖會哭鬧不喝，有可能是因胃脹氣不舒服的緣故。這些都是很普通的狀況講述，沒有太深奧的字詞需要解釋。

讓我覺得不太舒服的是醫生的態度。

一進診間醫生要先確定病人身分，因此先問出生年月日跟姓名，之後問何時來到英國。我的第一位病人是2009年過來的，醫生一聽到，就很不客氣的說：『那妳已經來這麼多年，難道都不會說英文嗎？妳知道請口譯員很貴嗎？妳一定要練習說，我下次不幫妳請口譯員了！』我當時就坐在旁邊，還要翻譯這一段讓我自己覺得尷尬的話。雖然醫生說的沒有錯，來到這裡一段時間了，應該是要學點當地語言來融入社會。但是，一方面這些難民的資源不足，無法負擔上課的學費（還有小孩子呢），另外難民都自成一區也沒法認識當地人來交換語言，其實是有其困難度。再者，這健保口譯是國家社會福利，醫院本身並沒有承受任何負擔，更何況，只要這些醫院有提供服務，病患要求要口譯服務預約不需通過醫生來認定。

我隨即知道這家診所專門收容難民免費看診，因為附近有難民收容所，在政府還未分配給這些國際難民長久居住處前，他們會暫時先被拘留在收容所公寓等待通知，因此我注意到這家診所的每個診間都跟著一位口譯人員。因為這個原因，我後來才知道醫生的態度為何這樣不悅，他們可能每天從早到晚都要接觸這樣子的病人，但即使因為這樣，身為醫護人員也不能這樣對病人有其他非專業範圍內的看法，更不可以當面教訓病人。

後來陸陸續續接觸到更多病人之後我才明白，其實大部分來一陣子的難民是會說一點英文的也聽得半懂，但是如果牽涉到小孩子，當父母的總是會比較緊張深怕漏聽了一個字，加上我自己的經驗也是，英國的醫生向來都崇尚自然療法（？），小病去看醫生大部分得到的回應都是沒事再觀察看看，要是不問不要求，醫生也不太會跟你解釋太多或也不開藥不做處理，這時候如果英文又不好，那就只能摸摸鼻子回家。

雖然醫生的態度不佳，但這位媽媽似乎也很習慣。我陪她領完藥病幫他閱讀藥籤之後，因為方向一致，我就與她慢慢一起走到車站。

在路上，從她以及後來我遇到的其他中國病患口中，我發覺到他們常常會不自覺說出一些種族歧視的用語。像是會稱呼黑人黑鬼，白人鬼佬，印度人阿差（他們還不說阿三勒）。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們的親戚朋友都這樣叫，覺得很自然沒有不妥，老實說我聽到還是覺得怪怪的，但是又沒有什麼立場去糾正他們，或許也認為外國人聽不懂沒關係。說到種族歧視，有時我真的覺得其實大家都是在不同的角度歧視別人，有時也沒辦法怪白人歧視亞洲人或黑人了。

（待續）

碎唸：後來還到他們所謂的臨時難民收容所參觀，有食堂供三餐，如果有小孩也提供尿布奶粉。像學生宿舍的上下舖還附有一間套房廁所，一週也有派人打掃一次，老實說，即使付費可能都有很多人願意進駐，更何況這是政府完全負擔的社會福利，難怪一堆人爭先搶後想擠進來享受難民福利。